文︱沈西城
近日,有人批评我点写也斯作假,既冒称同学,又乘势自抬身价,有份参与《四季》文学杂志创刊的编纂工作。呦!这还得了,睁大眼睛瞎说话,不怕挨臭骂吗?我可没那个胆。不止如此,那人还暗讽我文风不端,瞎三话四,错言满纸,不值信任。吓一大跳,怎么?真的变假,假的成真?一头雾水啊!
白头宫女说玄宗,20世纪70年代初,《四季》横空出世,扛大旗者是也斯。其时已贵为报刊专栏作家,少年得志,在我们一班小友中,颇有鹤立鸡群的气势,咱们佩服他、爱戴他,一切都以他为马首是瞻。这里毋妨先说说我跟也斯的关系,我们同在北角道端正小学念书,也斯母亲刘秀兰女士是班主任,舅母庄丽梅是我们的英语老师,舅父教地理。由小五起,我一直跟也斯并排同坐。
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编排?不得不说一下刘老师的精心安排。在班上我跟陈志云、林伟文、时金元是名满全校的“四大寇”,顽皮捣蛋,不在话下,时金元更爱跟老师抬杠,甚至出手殴打老师。林伟文、陈志云老师不敢揍,多言好动,辄作弄同学,明知也斯不喜提父亲姓名,偏要一唱一和地,“梁华芳、梁华芳”的逗他,每气得也斯面红耳赤,眼泪直流,誓不罢休。我不时充任鲁仲连,劝服两人,向也斯道歉。
刘老师匠心独运,特意安排班上顽皮的学生分别跟成绩优异的学生同坐。我叶关琦幸运地被调到跟梁秉钧(也斯原名)同桌,以观效果。起初连训导主任何守祥也不看好,至优与至劣放在一起,到底会发生什么化学作用?结果,是出奇的和谐,我跟也斯成了好同学兼好朋友。那学期大考,我由第八名晋升至第三名,拨乱归正,刘老师,也是功劳不少。说到这里,我跟也斯是同学否?不言而喻。所以某君第一条批评的确是错了。
至于说到我可有参与第一期《四季》编辑工作?这里稍作说明。创刊号有署名叶蓝尼翻译的大江健三郎杰作《死的奢侈》。叶蓝尼,便是鄙人。那时候我不谙日语,由也斯捎来外国杂志英译,意会翻译了事。若干年后,参对原文,错误百出,吓至全身冒汗,颤抖不已,上海人说“拆烂污”者,此之谓也。为壮大创刊号声威,也斯提议访问“五四”名作家叶灵凤先生,由他说当年新感觉派在上海传播的情况。于是由也斯出面请《快报》副刊编辑刘以鬯先生代筹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灵公爽快答应了。
一个下午,太阳不烈,有阵阵和风,中环万宜大厦二楼红宝石餐厅,顾客不多,我们据角落长桌围坐,兴致勃勃地听清?韶秀的灵公用轻柔南京口音的国语,侃侃而谈,穆时英、刘呐鸥、施蛰存……逐一而论。他似乎很惋惜穆时英的被暗杀,私底下说了一句话,仍记在心坎上:“那是一场错误的谋杀!”那是否说穆时英其实并非汉奸呢?近日有说穆时英之死,出于军统、中统之间的矛盾,是耶?非耶?局外人岂可知?夕阳西下,倦鸟归家,我们打道回府,那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灵公,不旋踵他便去世,得寿七十。那趟聚会,谈话内容广泛,包罗万象,尤其是刘以鬯跟灵公的对谈,谈文论艺,月中人物,博大深邃,我们一班少年,得益良多,也丰富了创刊号内容。
说了一大堆,有人或许会说死无对证,未必系事实,嘿!刊物在此,人证有中娴,岂容胡搞盲缠?小妹中娴现已移民土耳其,日夕与小猫相伴,生活逍遥愉悦。有需要,可由她出面回应,以释疑雾。另外,要知道《四季》是同人志,大凡有意文学者,一律欢迎。后来者众,可创办者仅四人,文学评论家冯伟才先生说过,也斯告诉他《四季》开始时,仅四人,就是也斯、沈西城、覃权、小克。近日也斯的《四季》成了话题,冯伟才是有心人,翻出《四季》第二期目录,发现是错体的——一(九)五七五年五月出版。又云——“另外,认识也斯是《四季》结的缘,重温一下。顺便更正错误,文中说七四年学生周报停刊之后创办《四季》,应为‘之前’的一九七二年”。
起初我们四人在西湾河街覃权家中开会讨论,后陆续有人加入,支持最力者是秦天南,出钱出力,余者跟沈西城一样,有心无力。我一来并不太赞成以“新潮派”为主流,主张东西兼并,加以赴日在即,下堂求去,第二期自然没有了我。至于某君的评论,述说也斯写专栏日期有误,确是事实,他日定当修订,谨向读者致歉。有人劝我不必作覆,我本是知堂老人(周作人)信徒,笃信一谈便俗,朋友说“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”,倒不如顺应人情,禁言了事。转念一想,又觉不妥,如此一来,岂不是承认我在妄言?只好三炷清香告知堂,老师,我要辩诬!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,你明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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