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言，故乡的母语（一）
#梦里炊烟#作者：苏银东
“找死卯子”“跷而古登”“随档尿裤”“萎萎囔囔”……诸如此类的词儿，乍听你肯定感觉一头雾水，不知道这些古里古怪的词儿，到底啥意思。你不用指望查字典词典，里边儿根本也查不到。
这不是你水平低，也不是字典词典的错。其实这些都是我们家乡的方言，典型的山东无棣方言。这些方言，同这片土地一样古老，在鲁北平原上流行了几百上千年了。不是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家乡人，绝对不会了解这些词儿背后真正的含义，只能雾里看花，影影绰绰，懵懵懂懂了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方言，其实也是一个地方特有的文化符号。独特的水土，独特的风俗，独特的历史，滋养了具有鲁北特质的方言俚语，它是一个地方最显著的标志，是一个地方的“母语”。俗话说，“亲不亲，故乡人”。身处遥远的异地他乡，一句方言，一声乡音，足以能勾起漂泊游子的浓浓乡情，淡淡乡愁。
这，其实正是方言的魅力所在。
老家山东无棣县，地处渤海湾西南岸，鲁北大平原一马平川，成为家乡最厚重的大背景。老家与河北省接壤，扼齐燕要塞，处鲁冀枢纽，语言中既有朴素的齐鲁之风，也不自觉地受到燕赵狭义之风的影响，因此方言丰富多彩，摇曳多姿。
无棣方言中，单说含数字的就不在少数。
先说含“一”的。“一嘴两舌”，是指言辞前后矛盾；“一老服实”，形容脚踏实地，安心地工作生活。“得一望二”，是得寸进尺的意思。还有“一总里”（一直，很长时间）、“差一失乎儿”（差一点儿）、“一啥”（动不动）、“但只一”（尽量）等多种说法。
含“二”发音的也很多。比如“心毛二乱”，是指心烦意乱。“二心八意”，是说一个人犹豫不决，拿不定主意。说“二五眼”，在家乡至少包含两种意思。一是指一个人不中用、不顶用，看你“二五眼的两下子”；另一个意思则是“少”。田间地头，经常见到三五个庄稼人或蹲或坐，一边歇歇一边拉家常。当中一个问：今年西洼高粱收成咋样？一个答：二五眼。就是收入寥寥，不怎么样。而“二百五”“两根弦”“二毛子”“二崩”，四组词儿意思大体相近，都是指那些不懂事理、说话不知轻重深浅的人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“愣头青”之流。在家乡，如果谁在父老乡亲、亲戚朋友中落个“二百五”“二二崩崩”的诨号，也许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，几辈子被后人当作笑谈呢。“二二巴儿巴儿的”，在方言中指才能品行一般的人。婶母大娘们凑在一起夸孝顺媳妇儿，一般这样说：你看某某谁人家伺候病床上她婆婆十几年，捧碗上捧碗下，像对待自己亲娘似的，二二巴儿巴儿的可做不到啊。
“三角子八楞”，形容物体形状不规则。“歪三别扭儿”，在无棣方言中是走路不稳、桌椅不稳固、排列不整齐的意思。一个小毛孩子走路不好好走，大人便说他一句“歪三别扭儿的”，桌椅摆放不整齐，老人也要嗔“歪三别扭儿的，不板生”，与“斜里八三”是一个意思。“掉腚三尺”，则形容一个人贫困潦倒，穷得快揭不开锅啦都。这倒挺形象，你想啊，真的“掉腚三尺”会是一副多么落魄而尴尬的样子！
方言中含“三”的还有老多。“仨瓜俩枣”是说“少”；“吃仨忘俩”是说记性不好，健忘；“撇二落三”“丢三落四”，指办事不利索，拖泥带水；“乱三搅四”“横三竖四”，是指杂乱无章，弄得一地鸡毛。“颠三倒四”，是嘴皮子不利索，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没有条理性，尚属客观原因；而“挑三喝四”，则指挑拨是非，制造矛盾，唯恐天下不乱，就是主观故意了。擅长“挑三喝四”的人，家乡人也叫他“嚼舌子”“长舌头”，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一类人。
包含其他数字的，比如，“五脊六兽”，在家乡方言中一般指变化无常。假如一个人忽然发了点小财，就不知天高地厚五谷不分六亲不认了。老少爷们准说他一句“让钱烧得五脊六兽的，不知道姓啥好了”。“破件五鬼”呢，是说一个人随意糟蹋东西，不过日子，经常把好端端的一个物件，折腾得不能使了，作废了。“五根两溜儿”，是指一个人胡说八道。“拿稳作五儿”，是说一个人故作姿态，会装模作样。“五个人当家六个人做主”，形容没有主见，随风倒，人云亦云。“疯癫六世”，形容疯疯癫癫，没有正事儿。“仨猫六个眼”，是说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