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韩沐阳的婚礼在精心筹备一个月后终于进入了尾声。
秋高气爽的日子里,不少客人陆陆续续在酒店大厅落座,司仪和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着布置现场,确认步骤。
我和韩沐阳站在门口,言笑晏晏地迎接着来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。
梳着背头一身西服的韩沐阳今天格外英俊潇洒,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。
我悄悄凑近他,小声耳语,“老公,你今天真的帅爆了。”
韩沐阳闻言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,眼里带电,“你的意思是我平常不帅?”
一句略带负气的反问,令我全身酥麻,我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撒着娇:“天天都帅,今天超级帅。”
他刮了刮我的鼻子,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,低沉沉地笑道,“小马屁精。”
我俩沉浸在互相打趣的甜蜜中,将一拨又一拨客人迎了进去。
快到中午,该来的差不多都来齐了,我穿着高跟鞋站了几个小时,已经有些腰酸背疼。
久等无人,正打算和韩沐阳进去时,前面突然走来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,脸上表情高深莫测。
韩沐阳见到对方之后一下绷紧了身子,握着我的手隐隐发抖。
我不明就里地准备开口,韩沐阳却轻轻推了我一把,脸上挂着难堪的笑容,让我赶快进去。
我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,不想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打发走,于是没听韩沐阳的话,反问他,“你认识他?”
韩沐阳搓了搓手,“他是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男人痞气十足地接道,“我是他前男友,怎么了新娘子,这婚还结不结了?”
我脑门充血,一片空白,愣了很久才想起韩沐阳在我们交往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。
我和韩沐阳相识是在一年前。
那时候我刚刚毕业,学的是行政管理,我们家算是中产阶级。
我爸年轻时下海经商,攒了不少老本,后来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装潢公司。
从小被我爸宠惯了,受不了气,跑别人手底下打工指不定要咽下多少委屈。
所以我选择留在我爸的公司,当了个小白领,工资不高也不低,但没人会给我脸色看。
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老总的千金,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。
韩沐阳那时也刚进公司没多久,在设计部画图,因为长得出众,是公司里名气不小的红人。
走到哪都能收获一堆待嫁女青年赤裸裸投向他的爱慕眼神。
不过他为人正派,并不仗着自己长得帅就乱搞关系,即使追求者无数,依旧洁身自好保持风度。
我对韩沐阳几乎算得上是一见钟情,以前都是从同事嘴里听到关于他的各种天花乱坠的描述。
然后嗤之以鼻,觉得她们被美色所迷惑,给他加了一层又一层滤镜。
见到真人后,我才后知后觉,原来她们口中的男神真的非同一般。
我对韩沐阳展开了大胆的追求,都说女追男隔层纱,而且我本身底子也不差,所以没过多久韩沐阳就答应了我的表白。
在我们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之前,韩沐阳郑重其事地告诉过我,他是一个双性恋。
也就是说他既有可能爱上女人,也有可能爱上男人,我并不是那种保守的传统派,也不歧视各种性取向。
但在韩沐阳坦诚相告之后还是有些吃惊,内心波澜起伏。
韩沐阳说他以前交过男朋友,也交过女朋友,但他对他们的感情都一样深,没有什么区别,他爱上谁就认定谁,不在乎对方是男是女。
他不想隐瞒真实的自己,所以才会提前告诉我他的全部,是走是留,由我来选择。
我挣扎了很久,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。
韩沐阳能这么勇敢地说出这些就代表了他已经把自己托付给了我。
他信任我,爱我,对我毫无保留,而我又怎么可以辜负这样的男人呢。
我下定决心要和他一路走下去,事实也证明我没有看走眼。
韩沐阳足够温柔体贴,也许是因为他同时知道男人和女人需要的是什么,所以特别善解人意。
很多时候我不说,他也能知道我想要的,然后妥帖地为我准备好一切。
这种无法言喻的默契是一种极致的享受,是我从未体验过的,让人上瘾,无法自拔。
爱情有时候就像一杯浓烈的龙舌兰,只有喝下去以后才知道有多醉人。
我和韩沐阳每天如胶似漆,恨不得长成连体婴。
同居一段时间后,我就怀孕了,告诉韩沐阳这个消息时他没有像其他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,让我把孩子打掉。
而是激动得手舞足蹈,眼眶湿润,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。
我一拳软软地捶在他的胸口上,幸福地娇嗔,“哪有你这么随便的求婚,我不答应。”
第二天他就把戒指戴到了我的无名指上,从后面搂着我的腰,耳语温存,“戒指都戴上了,反悔也没用了。”
我转过身,陷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中,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。
趁着肚子还没显形,我们急匆匆地去民政局领了证,将婚礼提上了日程。
我爸妈之前就见过韩沐阳,对他颇有好感,尤其是我爸,觉得他年轻有干劲,上进心强,前途无量。
以后成了一家人,公司里各项事宜交给他打理再好不过。
我只见过韩沐阳的妈妈。
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,父亲很早就出车祸去世了。
这些年他这么努力地奋斗,就是为了让一手带大他的母亲早点享福。
我爸交际圈广,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女儿结婚这么大的喜事,不大操大办一番怎么行,我们忙前忙后地准备了一个多月。
婚礼前一天我紧张得睡不着觉,韩沐阳还笑话我心理素质差。
我枕着他的手臂,在他柔声哼着的安眠曲中沉沉睡去,梦里梦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婚礼。
我和韩沐阳在众人面前亲吻,交换戒指,发誓无论好坏,贫穷富贵还是疾病健康都彼此相爱,直到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。
男人嬉皮笑脸地走到我面前,掏出了手机,上面是一张露骨的床照,主角是他和韩沐阳。
我不知道他今天来这的目的是什么,砸场子看笑话,抑或者恶意戏弄?
韩沐阳拳头攥得紧紧的,咬牙切齿地问道,“徐子翼,你到底想干嘛?”
徐子翼依旧是那副表情,云淡风轻地说,“最近手头有点紧,能不能借点钱给老子花花,看在我们过去的感情上……”
“要多少?”韩沐阳厌恶地挥了挥手,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十万。”
“你疯了吗?”韩沐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我也呆呆地愣了半天,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狮子大开口,一伸手就要这么多。
“这还多?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攀上高枝了。
”徐子翼的目光飘到了我这,“你说是吧,新娘子?”
我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这张脸上,却还是努力克制住怒气,冷静地和他谈判,“十万是不可能的,你别太过分。”
“那就五万,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要是今天见不到钱,我就把照片放给你们的亲戚朋友看看,反正他们不认识我,我不怕丢脸。”
徐子翼无疑戳中了我的软肋,我没有告诉我爸妈韩沐阳是双性恋的事。
要是他们知道了,肯定不能理解也不会赞同这门婚事。
而且我爸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,要是让徐子翼进去这么乱搅一通,医院了。
花五万块钱买个清净尚且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,只要他拿钱走人,我可以答应他。
我准备回去取钱,韩沐阳牵着我的手,目光里全是愧疚和歉意,“璐璐,是我不好,要是我之前没有……”
“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,怎么着都不能让他搅黄了。”我安抚完韩沐阳,转身对徐子翼说道,“五万,把照片删了,拿了钱赶紧走。”
徐子翼眯着眼睛笑了笑,“还是新娘子好说话,有钱就是有底气啊。”
我找到替我接红包的表妹,让她从份子钱里面凑五万块给我。
表妹问我怎么了,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她之后匆匆走到门口,把钱给了徐子翼,让他当着我们的面把床照删了。
晚上把闹洞房的一伙人送走后,我累得趴在床上。
韩沐阳打了盆热水,让我泡泡脚,好好放松一下,他蹲在我面前,一边替我擦脚一边把他和徐子翼过去的事告诉了我。
徐子翼是韩沐阳的第二任男友,两人是在一个交友软件上认识的。
那时候韩沐阳还在上大学,单纯天真,跟徐子翼很合拍,有许多的共同话题和爱好,暧昧不清一段时间后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起。
徐子翼比韩沐阳大两岁,高中就辍学出来混社会,四处漂泊,工作也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没个定数。
短短几个月,这段露水情缘就在韩沐阳发现对方劈腿后夭折了。
没想到徐子翼竟然阴魂不散,不仅背着他拍下了他们寻欢作乐时的照片,还以此来威胁他,实在可恶至极。
我心疼地搂住韩沐阳的头,告诉他现在有我在,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当做了个噩梦,在遇到对的人之前,谁还不遇上几个渣男呢。
韩沐阳笑得一派温柔清明,“是呀,要是没跟他分手,我怎么能遇到你,还有我们的宝宝。”
他紧紧贴着我的小腹,手轻轻抚摸着,我的心都化了,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全都捧到他面前,早上那些小小的不愉快烟消云散。
只要能让他幸福,我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。
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淡地过下去,谁知我肚子渐渐大起来的时候,徐子翼再次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中。
那天我下楼买菜,还没出小区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单元楼门口徘回,身形有些熟悉,等他迎面走来时,我才猛地想起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子翼。
徐子翼胡子拉碴,表情阴暗,依旧用那种不正经的语气开门见山地问我要钱。
“缺钱花了,能借点不?”徐子翼话说得好听,能还才有鬼,我不知道这次他又会拿什么来做筹码。
“你再这样我就报警告你敲诈勒索!”我忍无可忍地说道,被他的无耻气到有些腹痛。
“你去啊,嫌我闹的动静不够大就去,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。”徐子翼呵呵笑了笑,吃定了我不敢声张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放了一段视频,变本加厉地漫天要价,“三十万,不还价。”
晚上下班,我把徐子翼找上门的事告诉了韩沐阳,韩沐阳气得浑身发抖,咬牙切齿地问我最后给他钱了没有。
我点了点头,握着手中的茶杯,“我不能让他毁了你,毁了我们的家。”
韩沐阳瘫在沙发上,揪着自己的头发,“一而再,再而三!他就是个无底洞,填不满的!璐璐,就算再有钱,也经不起这么造。”
“要是他下次开口要一百万,你也给他吗?要一千万呢?”韩沐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,“他就是冲我来的,我不能拖累了你,璐璐,我们离婚吧。”
韩沐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我就像被人在心口生生扎了一刀,“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吗?”
“怎么可能,可是徐子翼就是个定时炸弹,我不想拉上你们陪我受罪。”
韩沐阳少有的坚决,那天晚上我们相对无言,空气中冰冷的沉默足以冻结一切。
第二天醒来时韩沐阳已经离开,我摸着被子里残留的余温,茫然若失又隐隐作痛。
我不能让韩沐阳离开自己,无论代价是什么,只要我付得起。
我觉得自己有几分赌徒心理,更多的是期待徐子翼能够见好就收,拿着那些钱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但趁火打劫和见利忘义是恶人的天性。
只要尝到了甜头,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把人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,不将你压榨到最后一滴是不会轻易松手的。
徐子翼第三次出现在我面前,手上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把柄。
上回那三十多万已经在他的吃喝玩乐中殆尽,这次更是直接报数,连废话都懒得提一句,“五十万。”
我告诉自己,为了保全这个家,为了把韩沐阳留在身边,这点钱,无所谓。
这次我没有把徐子翼要钱的事告诉韩沐阳,假装无事发生,一切和谐,笑容灿烂地窝在他怀里,让他安心工作。
徐子翼已经很久没出现了,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,以后不准再提“离婚”两个字。
临近预产期,韩沐阳平日工作就比较忙,没多少时间陪在我身边,所以我妈提前办了退休跑来照顾我。
有我妈在,韩沐阳放宽了心。
作为公司人人都盯着的乘龙快婿,他不努力打拼,不做出一番成就很容易被人在背后说成是吃软饭的小白脸。
他一个礼拜总是连夜加班好几个晚上,回家时挂着浓浓的黑眼圈,看着让人心疼。
又是忙到差不多深夜才回来,我提前烧好热水让他先去洗澡,然后把微波炉里的饭菜端了出来,坐在桌前等他。
他把外套扔在沙发上,疲惫地走进浴室。
我刷着朋友圈,看到上大学的表弟发了一条让大家帮忙投票的动态,点进去投了一票。
又从韩沐阳口袋里摸出手机想把他那一票也投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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