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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6 17:57:00

闹钟在六点三十分准时响起。这个声音我有时候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,因为生物钟一旦形成,大脑就会在这个时候自动醒来,甚至会在某个不上班的早上,在闹钟该响的时候,我的心会无缘由的心律失常,人倏地做一个仰卧起坐,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:怎么闹钟还没响?!然后迅速反应过来:我操,今天休息。--继续倒头睡下。

如果是被闹钟叫醒的,我会在关掉闹钟后继续睡着,是真的睡得着,困。十分钟后闹钟会再次响起,我再迅速起床。而如果是我等的,我会在关掉闹钟后调整一下心绪,慢慢起身。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需要调整下心绪,难道是不想上班?

出门前的准备工作会在十分钟左右完成,我相信每一个男生都做得到,女生就很难说,比如我老婆。若要如厕,那得另算,得多十分钟,至少。

六点五十出门,现在是二月,这个时候,朝阳也刚刚伸懒腰,没精打采的,投入到人间的光芒还没有什么热度,照明却是刚刚好。其实如果不着急赶路的话,我不介意每天欣赏下佛山的日出,虽然似乎也没什么看头。冬天日出时间晚,每次出门时外头同夜晚一般,很有种深夜出门的错觉。小时候妈妈经常在这种时候带着锄头和电筒下田引水,或许更早,有时会把我吵醒,我迷迷糊糊看到外面还是黑黑的,没有力气跟起来的妈妈说句话就又睡着了。等我和老妹起床时,妈妈已经穿着满是泥巴的高筒靴,扛着锄头,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给兄妹俩做早饭了。

路上车很少,我一路疾驰,体会着速度的快感,然而性格决定了我不会开太快,我也觉得没必要,安全要紧,何况这时人还五迷三道的。我怕死,这无可厚非吧,特别是在上次去4S店保养的时候看到一辆辆车被撞成各种奇形怪状之后,更特别是上次没刹住车追尾了前面的车之后。生命诚可贵,何苦要作对。跟我有同样想法的人似乎并不很多,这点可以在其他飞驰的车子身上明显看出来,别人不怕死,我还真管不着。

虽然管不着,我还是会时常骂人。自从开了车后,很不幸,我也染上了职业病—-路怒症。婕说我一坐在驾驶位上就很粗鲁,老是骂人。我说,等你开车了,我打*你也会开始骂人的,搞不好还更凶。总有那么几辆车,快就不说了,变道不打转向灯,横冲直撞,见缝插针,或者打一次转向灯变二三四个道,遇到这种称得上亡命之徒,而且还让我因此急踩刹车的,我都会报以最大的热情,真挚的骂一句:你大爷的……

医院附近停车场,时间我都是掐得很好,早上不堵车,没那么多状况耽误功夫。医院食堂,医院地下停车场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小轿车大*。病人多,停车位严重短缺,医院规定医院停车场,全部让给病人,但还是不够用,于是又在附近开辟出了P2、P3停车场,似乎仍捉襟见肘。曾经有好几个病人跟我抱怨路上半小时,停车一小时,医院停车之难。

食堂这个时候已经很多人了,我最近半年的早餐就三种选择:肠粉+豆浆,包子馒头鸡蛋+豆浆,面包+豆浆。豆浆是必须的,虽然作为泌尿外科医生我知道豆浆会增大结石发生的概率,但,实在是食堂只有豆浆这一种可供饮用的液体,啊不对,还有自来水……当然偶尔也会用猪杂粥来替代,毕竟粥里水分也不少,可是猪杂粥只有周三才有。白粥我不喜欢,每次喝白粥一到十一点我就开始出现目眩手抖,如果上午有手术,那还不得出洋相。额,说起来,还真是有过一次,中途低血糖了,只好下手术台休息,被手术室的姑娘笑了个把月。

来不及慢悠悠的品尝并不太可口的早餐,以最快的速度解决。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后,吃饭都会变成填鸭式的,似乎难以避免,能做的,就是在固定时间按时吞下去,这样至少不会饿死或得胃炎,作为医生,能固定时间吃饭已经不容易,不能要求太多了。

七点五十到达更衣室,换防护服。防护服不是大家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全副武装式的,这种防护等级稍弱,跟我们平时在手术室做手术的防护基本一样。它并不使包裹下的生命体感觉到很大的不适,起码透气还是可以的。后来口罩统一成N95后,对于我这种慢性鼻炎患者,就有很大的不适感了,可是没办法,不可能因为不适,就脱衣服不干了。

穿防护服要用十分钟,掐得很准,八点,按时接班。交班的兄弟是从八个小时前开始上班的,现在我们是三班倒,把二十四小时平分三块,一人一块,轮着上。隔着有些闪光的面屏很难看出交班兄弟的满眼血丝和疲惫面容,即使是声音,也在突破了N95口罩和面屏之后,难以感觉到疲惫之态。我的到来无异于救星,救他脱离苦海,代价是我得跳入苦海(神圣的苦海)。交班的内容一般是“没什么特别的”“有几个抽血的,帮忙看一下结果”之类的,毫无新意,我的内心也希望是这样的“毫无新意”,这意味着,我不用一上来就处理很重很复杂的病号。

我有时候很矛盾,一方面,我希望我的同事或上级处理复杂情况或危重病号,这样我就可以很好的学习还不用心惊胆战;另一方面,我又希望自己不要遇到这类病号,至少不是第一次遇到。因为每到这种时候,病人和家属看到的,将是一个手足无措、手忙脚乱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的菜鸟,而这只菜鸟,还得拼命装得很镇定,不能露怯,声音不能嘶哑不能结巴,眼神不能游离,手不能发抖,即使抖,也得控制抖的幅度要小到不能让人看出来。

好了,终于开始一天的工作了,还没有病人来。现在是过年期间,患者明显减少,年前平均每八个小时要看四十个患者,每个小时五个,似乎不多。可首诊问完病史后基本都是开核酸检测和抽血常规,半个小时后血常规出结果,再返回给我看报告并开药,实际上是八十人次,这样算下来,就比较可观了。年前上一个八小时班,基本是没有时间去吃饭的,即使去了,也要在几分钟内迅速完成,不然有被投诉或者出医疗事故的风险,出现任何一种,我都吃不了,得兜着走。

一过年,患者数量马上减半,一度减至平时的四分之一,八个小时十个患者,实在太轻松,轻松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。光打瞌睡实在是太无聊也太浪费光阴,于是我下载了很多电子书和中级考试模拟题,当然,有了前者,后者的作用就只是摆设了,一看模拟题就得睡着,只好看感兴趣的电子书,至少不至于很快打瞌睡。

然而打瞌睡是难免的,即使眼前的书是《金瓶梅》,我也无法抵挡周公一顾一回头的召唤,特别是在没有患者过来的夜班。眼睛酸痛,再勉强睁着眼睛,视线只会越发模糊,眼泪开始一点点溢出,隔着防护装备又擦不了,只好拼命眨眼,用弹力将眼泪弹出去,或者干脆趴在桌上睡一觉,让眼泪自然蒸发,等待下一个患者推门进来猛地将我从周公那儿拉回来。

做这些的前提是保证不耽误工作,这是最基本的。不过也耽误不了。只要在发热门诊上班五天,基本上就能把该见到的病种见到,把该遇到的情况遇到了。疑难杂症少,危重病例更少,感冒最多,胃肠炎次之。虽说还在疫情期间,但佛山防控给力,新冠肺炎患者极少,遇上一个得是中大奖的概率,当然我也不想遇上。

病种单一,我的台词便也很单一,发挥空间有限,如与感冒发热者的对话如下:

我:有没有咳嗽咳痰?有没有头晕头痛?有没有全身酸痛乏力?有没有喉咙痛?

患者:有(或没有)。

我: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?最高多少度?有没有怕冷?

患者:昨天(或者前天或者其他),最高不知道或者多少多少。

我:基本可以判断是伤寒感冒(或者因感冒继发的支气管炎、扁桃体炎、咽喉炎),先去完善下新冠肺炎筛查,做个核酸,抽个血,抽血结果半小时出,出来后再拿给我看一下,我再给您(我习惯跟大于等于我年龄的陌生人说话一律用尊称)开药。

与胃肠炎患者的对话如下:

我:出现不舒服前吃了什么东西?有没有腹痛腹胀?有没有拉肚子?水样便还是稀便?一天拉多少次?有没有恶心呕吐?

患者:有(或没有)。

我:基本可以判断是急性胃肠炎,因为有发热,先做一下新冠肺炎筛查……

当患者拿着血常规结果返回再看后,我迅速开药(因为药就那几种,很快就能做到“迅速”二字),并习惯性的交代几句:

(对于感冒患者)回去注意多喝水,注意休息,不熬夜,在家中简单做一下隔离。

(对于胃肠炎患者)有症状这几天注意清淡饮食,少吃多餐,症状缓解后再恢复正常饮食,以后吃东西注意下。

我不知道会有多少患者对这几句话报以信任并真正践行,但是十个人里有一个按我的嘱咐去做的话,对于我自己,便是功德一件。力量有限,对于不健康的生活方式,能改变一个是一个,积少成多,积善成德。

这里有个小插曲。以上台词在这两个月我说了怕是千万遍,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。某天晚上睡觉时,冷不丁冒出来一句“你的大便是稀便还是水样便”,惹得在一旁还未睡着的婕先是一愣,继而笑翻当场。

当然整个上班期间的气氛不可能永远融洽,总有一些患者,是吃了几天药后效果不佳来复诊并抱怨的,是对病情打破砂锅问到底,即使已经回答清楚仍对我报以深深怀疑的,是想快点好要我保证能很快治好的,是怀疑自己得了新冠肺炎惶惶不安的......各种各种,什么情况的都有,遇到这些,无非就是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经验之谈:以慢对快,以快对慢,对强稍示以弱,对弱稍示以强。安慰、开导、解释,十八般武艺,轮番登场,直到对方满意。有时候,我都以为自己是教导主任了,滔滔洪水,不绝于口。吵架和责难的当然也会有,只能想尽办法平息对方怒火,但是得做到谦而不卑,不能欺负人但也绝不被人欺负。好在,至今没有发生什么很不愉快的事,比起最近遇难的江西同行,我已算幸运,每到年底,我心里就对所有患者表示感谢,感谢不杀之恩。是不是有点可悲和滑稽?没办法,国情如此。

坚持了四个小时硬座的腰,开始痛了。哎,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老腰,也怪我,从小养成的坐姿不好,侧面形象比一只鸭子好不了多少:头、脖子前倾,腰弯成弓状,溜肩。于是调整坐姿,挺直腰杆,果然有效,可过一会儿,不知不觉又恢复成了刚刚的鸭子造型。反复几次之后,不能再坐了,腰的事还没完,痔疮又开始发作了,哎。只好起身,在诊室里站一站,走一走,跳一跳,扭一扭,即使诊室里有监控仪也阻挡不了我做这些奇怪的动作,腰痛屁股痒啊!

在经过无数次的上述缓解疲劳和“病痛”的动作之后,也在我看了无数遍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后,终于迎来了下班时间!我开始期盼接班的兄弟按时赶到,如久旱逢甘霖,不,比这更恳切。

终于等来了!我深吸一口气,再狠狠呼出来,抖擞抖擞精神站起身,对接班的兄弟按程序说完上一个兄弟跟我说过的交班台词,开心地去脱防护服。更衣室有面镜子,虽然知道脱下防护服的我会是什么*样子,我仍会习惯性的看一眼镜中的自己:血丝如蚓的巩膜,因口罩勒出道道浅痕的脸,防线步步后退不知哪天就会失守的前额和发迹,以及混乱不堪的发型(已经不能用“发型”二字来描述,“鸟巢”或许更贴切)。太狼狈,只好用手稍微理一理头发,免得被人当做流浪汉。嗯,不是没可能。

不作片刻停留,现在的我,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,然后美美睡上一觉。

下班是四十五分钟的车程,车多了,在路上的时间就多了,偶尔还有车因追尾横在路中,车中无论司机还是坐客,一个个下车拿着手机旁若无人的打电话,像是叫黑道大哥或者某位达官显贵来收拾残局,全然不顾堵得一塌糊涂的交通。

听听音乐,心情放松下来,不着急,慢慢走。歌还是中学时的歌,或者近几年出名的民谣。这一年来也听过新歌,可听来听去,吵吵闹闹,也不知唱的是啥玩意,只好又听回这两类。这很说明一个问题---我老了。三十言老或许太早了点,可开始怀旧的人,不就是老了么?一路上偶尔会看到往车窗外扔矿泉水瓶或烟头的,我还是会愤愤然,白眼,咬牙低声骂一句:操!这不是针对某个人,只是针对扔东西这个行为。从对于不良行为我还有愤怒这一点来说,兴许我还不那么老。---腰又开始痛了,可惜这时不能站一站。

到家洗完澡,躺在床上,一时半会睡不着,还是因为腰痛,怎么翻身都痛,虽然不剧烈,但就是让人睡不着。我有我的对策:打开得到app,挑出老罗既往说历史的语音,设置成听十五分钟后自动关闭,就着老罗有些尖锐的音调入睡。老罗的声音说不上好听,但语气自然,没有播音员似的一本正经,听习惯了后用于催眠,正好。嗯,腰似乎不痛了。

睡到下午六点,婕也回来了(也是每天八小时的硬座)。简单炒两个菜,有时喝点小饮料,她看看直播或电视剧或综艺,我看看秦时明月或海贼王或进击的巨人或……偶尔互相鄙视下对方看的内容,嘻嘻哈哈,叽叽喳喳,聊作生活之调料。饭后要么看书,要么看电影,偶尔学学英语装装逼,总之不让时间过得过于无聊,还时常妄想能有点收获。

十二点,睡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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